彭祖耀
四季的期许,一冬的渴望,只为那心心念念的冬之约,那次第花开的雪之魂。
窗外微曦,小城梦雪。我系上长长的红围巾,信步浏水畔,小村缥缈,山峦如黛,雪花何处踪?
雪花!你看,第一朵雪花!纤细、娇小、轻盈,忽飞忽落,飘飘悠悠,寻寻觅觅,旋转着,升腾着,像一个小天使披着北风的轻纱,在慢板华尔兹圆舞曲悠扬的旋律中轻飘曼舞,起伏连绵。我窝着双手,举过眉宇,举过发梢,举向天际,好似一位虔诚的朝圣者。
雪花悄悄地、轻轻地飘飞在我的手心,像一粒镂空的玉屑,又似一缕茸茸的白棉,感叹造物主的奇妙。倏尔,雪花无影无踪,化为了一印水痕。我怅然若失,旋即顿悟:美好神圣,有时候也许须臾即逝,却又是永恒万古,就像故乡的烟花,璀璨盈天一瞬间,永远定格在山川原野的记忆。
第一朵雪花何尝不知,大地还在彩排瑞雪舞会,孕育江山银妆,它注定是铺垫,是奉献,是牺牲。可它深信,即使化为一颗水珠也一样晶莹剔透,也能听到人间欢歌。
仿佛间,一片、两片、一片又一片的雪花袅娜到发际、眉睫,鼻梁、唇齿,衣襟……仿佛少女的香发轻轻地依偎在我的心怀,又像伊人的吻,羞涩、冰凉而不失温润。这一刻,我和雪儿的心灵彼此相通,时间似乎停止,只有我们的呼吸声在空气中荡漾。心,就在那一刻,生出几多的怜爱和淡淡的暖……
你听!你听!用心聆听,细微的簌簌声,是不是雪花和雪花相互遇见、相互微笑、相互拥抱的声音?听雪的吟哦,听雪的莞尔,听雪娇羞的呢喃,如同听冬日最柔情的表白,最执着的缱绻。那是积攒了春夏秋冬的思绪,是蕴藏了地老天荒的情思。
当你静静地倾听天籁,尘世的浮躁与喧嚣,似乎都已离你而去,剩下的唯有纯净,那是心灵忘却一切的酣然,那是没有污秽的净土。小时候母亲说:落雪的声音,是天使的声音,能听见的人会幸福一生。诚如斯,深信也。
俄尔,恍若千万群醉酒的天鹅振翅奋飞,撒下大片大片的华羽,千朵万朵,雪儿飘啊飘,一团团,一缕缕,手牵手,肩并肩,洋洋洒洒,浩浩荡荡,恰似那弥天银蝶翩翩,飘过云巅、丛林、溪流、村庄,亦如滚滚长江天际来,铺天盖地,气吞山河。雪儿,以磅礴的力量鼓舞万物生灵。
雪中行,悟诗魂!徜徉于风雪中,我依稀听到那“柴门闻犬吠,风雪夜归人。”的惊喜:山间雪径,天寒白屋,雪花披身,旅人回家。一场久违的大雪,照亮了多少似箭的归心,思念,飞扬在雪里,那头就是那熟悉的庭院草庐。柴门虚掩着许多曾经的岁月,声声犬吠后,是无穷的温情惊喜。窗外,风雪弥漫;窗内,火炉炽热。
雪住。风停。静谧。兀立雪原,我想吟一首小诗,可小诗哪里盛得下如此胜景啊;想唱一曲《江南雪》,又恐惊动雪的香梦。于是,解下红围巾,在雪地圈成一个心形,用中指画一朵莲花。采撷一瓣心香默默许愿:愿我的生命,也如此刻一般宁静、恬适;愿我的心灵安放雪之魂,绽放一朵禅意的雪莲……